漁人 第三話
自從意翔聽了阿和叔的話後,經常獨自一人偷偷練習著閉氣,經過數日積極的練習,意翔短短五天的時間已經可以閉氣超過兩分鐘, 一般人的閉氣能力大約是九十秒上下,其實這純粹是一種心理因素所導致的瓶頸,這個瓶頸源自於人類對於無法呼吸所產生的恐懼,我們的日常生活中也有一些『常識』導致人們害怕閉氣,『缺氧三分鐘會造成永久性腦傷害』這是一條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熟記的醫學知識,談到閉氣大部分的人總覺得這是小孩子在玩耍時的無聊比賽,從沒有人想過閉氣能帶來什麼有意義的事情,因此少有人會認真的主動嘗試閉氣,瞭解這個九十秒瓶頸只是心理因素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意翔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突破九十秒瓶頸,主要原因歸功於超呼吸的幫助,阿和叔教導意翔在閉氣之前刻意『喘大氣』,這個動作大大提升了換氣率,在肺泡中的血液排出二氧化碳的速率高於氧氣的吸收率,持續的過度換氣導致血液中的二氧化碳濃度過低,血液呈現過鹼甚至鹼中毒的徵狀,血液過鹼時,生理上最初的明顯反應就是手腳末端有麻痺感,這種感覺源自於血管的收縮。由於意翔在閉氣之前進行了過度換氣,使得血液中的二氧化碳濃度過低,而二氧化碳的濃度是刺激呼吸反應的首要指標,因此體內過低的二氧化碳濃度導致缺氧時所發生的呼吸反應延後發生了,這個機制幫助意翔突破九十秒瓶頸,意翔在練習中得到了成就感,這愈發刺激意翔不斷的練習。
晚飯時間,意翔聽到剛放下電話筒的父親低聲自言自語:這個阿和又失蹤了,電話響到快燒壞了,還是無人接!
明天一大早又要出海了,可是卻找不到阿和叔,意翔有些擔心看不到阿和叔的表演,彷佛出海的目的是為了看一位老頭跳海閉氣而不是捕魚。
這一天海況還不錯,船駛到預定位置後,超音波漁探機很快就傳來捷報,由於火旺對於漁探機訊號的判讀比較有經驗,所以這一次的圍捕行動就由火旺主導,在兩位船長數十年來培養的默契下,雙船很快的就圍捕位置,並排的雙船分離的同時尾部的漁網順利的放下並在海中展開,這一次意翔的動作終於跟上節奏了,雖然已經是意翔第三次出海,但這個關鍵的時刻依然令他感到緊繃,漁船嗚咽的引擎聲幾乎掩蓋住所有人的耳朵,但意翔仍然保持注意著駕駛艙的動靜,隨時注意駕駛艙裡的父親是否有傳來新的指示,駕駛艙中不斷傳出無線電對講機的聲音,漁船與魚群都在行進中,通常圍捕的過程中需要注意相對位置,保持海中的網牆與魚群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免驚嚇魚群,由於這個過程必須密切的溝通,因此無線電就是兩船長之間的熱線,其餘的水手必須集中在船尾保持漁網順利展開,意翔這一次的動作比較熟練了,開始有心思注意到這個特殊的工作環境,父親與火旺之間的義氣與默契、水手們的賣力工作,說穿了這不過是一群餓怕的人帶著執著與勇氣,想從這幽黑的大海中撈得一家溫飽,意翔竟然羨慕起父親擁有這樣一個完美的工作團隊,自從意翔的母親去世後,意翔的性情就變得內向少言,即使溫和的個性少與人結怨,但與同儕中也很少保持長久的關係,看到漁民們合作無間的為生計打拼,人人都是社會基層中的無名小卒,但實際上他們經歷的就像是一齣大時代悲劇中的英雄。圍網的最後階段,原本是由阿和叔跳入海中守魚,但一直到漁船出港前一刻都找不到他,此時火旺的船上有一位水手從甲板下方的儲藏室爬了上來,並拉出了一個怪異的裝置,一個生鏽的鐵架固定著掉漆的潛水氣瓶,一根略粗的老舊尼龍繩綁在鐵架上,火旺扭開氣瓶的開關,氣瓶內高壓空氣噴出的聲音壓過了吵雜的引擎聲,兩個水手合力將這個水下的氣泡發生器投入魚網的缺口前方,此時釘仔也走到船尾看著水面上洶湧冒出的氣泡喃喃自語:『騙肖!沒目睭,要怎麼守魚,當作烏魚攏是白癡』,將開啟的高壓氣瓶投入海中是比較現代的巾著網捕魚技巧,這個方法利用魚類對氣泡的反感與排斥達成效果,高壓氣瓶在水中會產生大量的氣泡,氣體從小孔噴出時會伴隨著極為尖銳的聲音增加嚇阻魚類的效果,在船尾始終豎著耳朵的意翔聽到父親低聲的抱怨,
意翔對父親說:『下次換我來守魚』
釘仔:『你!憑你!你閉氣沒你阿和叔的一半時間,這需要專業和經驗,你做不來』
意翔被父親回絕後沒有多言。
漁船剛入內港就看到阿和叔拎著一個酒瓶子坐在碼頭邊緣的船樁上苦笑,釘仔面無表情的看了看他:『透日喝酒,早晚會喝死』,意翔開心的站在甲板上對著阿和叔招手,火旺將卸魚貨的事情交代好後就下船當眾斥責阿和叔,因為阿和叔是他長期雇用的漁民,火旺會雇用阿和叔完全是念在拜把兄弟之情,釘仔、火旺、阿和三個人從小就一起長大,如今火旺的經濟能力比較好,所以特別照顧這兩位兒時玩伴,釘仔很認份工作但阿和叔卻鎮日酗酒,火旺當著大家的面訓斥阿和叔,但內心裡卻百般不捨換帖兄弟的墮落,火旺激動之餘搶走了阿和手上的『米酒頭』往海裡丟,不料原本嘻皮笑臉的阿和叔見狀,竟然一個箭步跟著酒瓶子跳海,阿和叔在港內佈滿油污的海面上自在的沈浮著,拿起已混著海水的酒往喉嚨裡猛倒,釘仔和火旺不約而同的直搖頭,火旺最後丟下一句話:『下次出海,你如果不出現,以後就不要上我的船』,奪回酒瓶子的阿和叔繼續露出嘻皮笑臉的表情。隔天天氣轉壞而無法出海,釘仔一早就站在門前嘆氣:『一年抓烏不過短短十幾天,竟然又遇到這種壞氣候』,意翔得知今天不出海就騎著腳踏車去市區找阿和叔,阿和叔一人獨居在市區的老公寓裡,其實原本有一妻一子但受不了他的酗酒而分居,由於昨日酩酊大醉,所以一直到早上十點多,意翔拜訪他時都還賴在床鋪上睡覺,剛從睡夢中回過神的阿和叔坐在床邊,大口大口的吃著意翔帶來的飯糰與豆漿,原本採光不足的房間,加上窗外陰霾的天空,房內的氣氛更加灰暗,兩人沒什麼對話但阿和叔知道意翔的『企圖』,早餐吃完阿和叔用手掌與手背隨意拭了拭嘴邊的油膩,豪邁的的丟出一個字:『走』
意翔突然抬頭望著阿和叔:『走去哪?』
阿和叔頭也不回的往門外走:『藏水阿!』
意翔驚訝但依然坐著:『要去潛水?現在?』
阿和叔隨即轉身回到房內,爬進床底下,從一個大紙箱裡拿出一副面鏡,立即轉身又向外走:『快走拉!』
意翔起身跟著阿和叔的背影走去,阿和叔來到門口的鞋櫃,翻了翻長滿蜘蛛網的鞋櫃,竟然在這廢棄的鞋櫃裡也起出了一副面鏡。
一路上意翔還在吃驚中,阿和叔的嘴巴如連珠砲似的不斷提醒意翔閉氣的一些基本的要訣,兩人很快的就來到了內碑沙灘,由於天氣寒冷飄著細雨,沙灘上沒有遊客的蹤跡,阿和叔令意翔脫掉上衣和鞋子戴起面鏡,兩人就這樣在大浪的推拉之中走入海中,土生土長在港邊的小孩都有一定的游泳能力,雖然今天的浪況差到一般小型漁船都停止作業,但兩人戴著面鏡游著抬頭蛙式,以穩定的速度緩慢向外海移動,游了七、八分鐘後距岸邊大約百米左右的距離,阿和叔沒有多說話,看了看意翔就翻身下潛了,由於意翔從小也經常在海中游泳,對於現在的處境絲毫不感到畏懼,也跟著阿和叔翻身下潛,在海中能見度相當差大約只能看清楚四米以內範圍,意翔才剛踢到五、六米就感到耳朵傳來劇痛而放棄繼續下潛,回到水面後阿和叔也緊跟著上來劈頭問到:『怎麼才一下潛就立刻上水面?』
意翔:『耳朵會痛』
阿和叔:『拜託,你不知道要吹氣進去撐?你是漁民之子勒』
意翔:『不知耶』
阿和叔:『鼻孔壓著,不能漏氣喔!用肚子施力吐氣,將氣擠入耳內』
意翔:『喔!瞭解』
兩人很有默契的在水面上進行快吐快吸的超呼吸,阿和叔在一次誇張的深呼吸後又翻入海中,意翔也緊跟著下去,意翔照著阿和叔在水面上的簡短指示捏著鼻子吐氣,雖然途中仍然感到有些不適,但已經大大減輕耳痛的徵狀,意翔看到阿和叔在水中抱著一顆暗礁動也不動,意翔想繼續跟著阿和,奮力往阿和叔的方向潛泳,無奈強烈的窒息感隨後而至,意翔立刻放棄下潛,返回水面。在水面的意翔等待阿和叔的空檔,看著陰霾的天空與黑壓壓的海水,一層層大浪往海平線不斷的湧過來,起初下水時的興奮感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冬天海水的寒冷,下水不到二十分鐘意翔已經開始發抖了,回到水面的阿和叔抱怨著說:『阿翔,我上次教你的你都忘記了嗎?要放輕鬆阿!在水裡要抓東西固定.......』
意翔:『唉,很寒勒!!』
阿和叔:『少年!身體這麼虛,你看我這麼自在~no problem! 你跟著我換氣,跟著我一起下潛,一次就好』
意翔蜷著寒冷的上半身跟著阿和叔的節奏快速的換著氣,兩人在海面上踩著水將頭往上頂到最高點後猛然深吸一口氣,同步的下潛中由於阿和叔較為熟練,下潛速度仍比意翔快些,意翔透過混濁的海水跟著阿和叔往深處潛,阿和叔抓住海中的暗礁時回頭拉了意翔一把,意翔跟著攀附在暗礁上,身體固定後,意翔混亂複雜的心也開始靜了下來,意翔開始把視線從眼前的礁石移開,意翔看著周圍,那種無止盡的深邃黑暗包圍著他與阿和,意翔心理很驚訝這種『包圍』和那場病榻上的夢完全一樣,身邊偶有魚群靠近,旋即又遠離消失在黑暗中,這種感受的確很像是那場深刻的夢,阿和叔搖了搖意翔的肩膀要他跟著一起回到水面,由於深度已經超過五米所以身體略微呈現負浮力了,兩人往明亮的水面方向游去........。
留言
漁民潛水的目的是為了填飽肚子,
自由潛水者顯然是為了興趣,
動機不同,
阿和叔的角色是這兩種角色的綜合,
如你所說如何取得一個平衡的比例是很難的部份,
做的恰到好處會讓文章看起來更自然,
文章中那幾段阿和叔教意翔潛水的對話,
不太像漁人說話的口氣,
比較像自由潛水教練,
隨意提出的意見僅供參考,
文中說到的趕魚人, 我在Discovery中有看到, 好像是在補沙丁魚的片斷中看到的
原本自己還挺有信心的,但真的開始寫下去,才發現自己的內涵太淺,文筆也不夠簡潔銳利,所以出版進度沒有當初想像中的那麼快,我會繼續努力的,也希望可以持續吸引你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