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人 第六話

意翔一覺睡到早上十一點多，醒來時父親已經不在，他心裡還在想著：『今天不用出海捕魚？還是已經被父親放鴿子了？』躺在床上的他思緒不亂但很雜，一方面想著昨天與小惠在沙灘上的對話，另一方面想著海丸子站裡的自由潛水論壇，還賴在床上胡思亂想，屋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快速接近，人還未到聲先到，釘仔：『阿翔快起來！阿和叔出事了。』意翔立刻彈起床，他不敢再多問但心裡已經有著很強烈的不祥感，釘仔快步踏進家門，氣喘吁吁的說：『阿和今天早上，潛水工程意外，人已經去了，你趕緊和我過去幫忙後事』，父親口中的每一個字在意翔聽來都像是雷聲般震撼心底，內心那股情緒一時還轉變不過來就隨著父親一起奔出門外。
法醫偕著檢察官步出解剖室後，檢察官看了看家屬又一臉狐疑的看著船商，並提出質問：『你們是從海裡把他撈上來的？但他的肺部是乾燥的！有違一般溺斃的主要徵狀』
家屬和船商一臉疑惑的互視，但阿和叔確實是在大家眼睜睜的看顧下從海裡被打撈上來的，這一點是現場沒有人懷疑的，聽到檢察官的說法，意翔心裡一震，心裡自語著：『他一直閉著氣，堅持守著一口氣到死？』，檢察官一時也莫可奈何：『關於死因的部分，我們還要進一步調查，目前沒辦法立刻將遺體還給你們』

由於阿和叔生平交往單純，雖然貧困但未曾與人有過糾紛，再加上其特異的潛水才能在地方上為人所知，因此檢察官經過兩天的調查後，以『潛水工程意外導致窒息』結案，將大體還給家屬辦理後事。
這天大家來到阿和叔的住所，家屬和親友大家忙著準備著喪禮的一切，意翔看著阿和叔堆在角落的裝備，難過的掉下淚來，為了避免情緒失控，奪門而出逃開這一切，意翔離開了阿和叔的住所，滿腦子想著阿和叔與他潛水的一切，腦海裡不斷繞著阿和叔開懷的笑聲，不知不覺意翔走到了網咖門外，這才想起那晚與咖哩的聯繫，打開了電腦又登錄了海丸子的站，立刻就收到新訊息的通知。

dear阿翔：
很高興這個站的內容對你有幫助，我平常都在宜蘭的豆腐岬潛水（可以參考站上的自由潛水潛點討論區），如果有空來宜蘭潛水記得約一下喔！讓我當你的免費潛水嚮導。
咖哩 上

意翔看到後感到一絲絲欣慰，因為阿和叔這位唯一的潛伴走了，如今在潛水這條路上出現另一個同好可以講講話，訊息末端版主還附上自己的MSN（即時通）帳號，意翔立刻將咖哩加入自己的即時通名單裡，兩人改用即時通做直接的對話：

向下飛翔：你好

深 河：你好，請問你都在哪潛呢

向下飛翔：我是蘇澳人，所以我對豆腐岬和內碑也很熟，但最近才開始接觸潛水，所以也不能說是熟。

深 河：太好了，以後我去豆腐岬潛水就有伴了。

向下飛翔：但我什麼都不懂，其實我現在心情很差，我唯一的潛伴兼教練為潛水意外走了........

深 河：那是你的潛伴？我已經聽救難隊的朋友跟我說過這件事了，但我不知道事情的經過，原來那是你的朋友，真的很遺憾！

向下飛翔：我們認識的時間很短，也不知道談不談得上朋友，有喝過幾次酒，他教了我很多事情，也帶過我下水，是他讓我開始對潛水有興趣的。

深 河：你現在的心情呢，如果很差，我們可以改天再聊潛水。

向下飛翔：不！他才走沒多久，我就開始思念他了，也因此思念潛水，我很無神的在街上漫步，不知不覺走入網咖，大概就是希望有人可以跟我聊潛水吧！

深 河：我奉陪！

深 河：你們都潛多深呢？

向下飛翔：不曉得耶！最近海水很濁，看不清楚有多深，但大概也有七、八米吧！你呢？你都潛多深？

深 河：我的深度要看能見度，通常海水能見度越好我會潛得越深，大約是能見度乘上二再多一點，如果能見度七米，我就會前到十六、七米深，能見度如果有九米，我就會到底。

向下飛翔：十六、七米？到底？到底是多深

深 河：豆腐岬的底大約二十出頭。

向下飛翔：哇！那是七層樓的高度，不用氣瓶可以下這麼深？

深 河：你在海邊長大，你的底子一定比我好，你一定也行，而且只要方法對可以輕易超越我，談談你的裝備吧！

向下飛翔：我的潛伴給了我一件防寒衣，很老舊了，但大致上還算合身，還有一個面鏡。

深 河：就這樣？蛙鞋呢？潛水刀？配重？手套？這些裝備都是必要的，我不用問也大概猜得到，你的防寒衣是水肺用的吧！防寒衣是最重要的裝備，特別是現在冬天，防寒效果差就不用玩了。

向下飛翔：我有看到關於防寒衣的討論串，我現在這件確實不是你們所謂的『標準型』，有拉鍊而且也沒有頭套。這會差很多嗎？

深 河：現在冬天我可以在海裡泡一個小時都不會冷，這樣你覺得差得多不多？如果天氣再冷一點，我換上5mm的厚度，簡直可以說是泡再久都不會冷。

向下飛翔：那確實差很多，我穿現在這件防寒衣不到五分鐘就開始發抖了，其他像蛙鞋那些東西是必要的嗎？這樣買起來會不會很貴？我看你們的討論串，還有提到『長蛙鞋』，那是怎樣的蛙鞋呢？

深 河：發抖的身體是絕對沒有辦法閉氣的，閉氣是一種很嚴格的活動，生理狀態稍有不適就不可能進行長時間的閉氣，所以防寒衣非常的重要其原因在此，蛙鞋當然是必要的，在海上移動能力也直接關係到安全問題，不要說起流，只要大浪，就連踢蛙鞋都很吃力了，想想看如果你不穿蛙鞋，在平靜的水域狀態下或許還舒適，如果起大浪，你真的想要在那個當下考驗自己裸腳打水能力？徒手潛水的人很注重效率，而長蛙鞋的效率比較高，因此自由潛水的人通常都會使用長蛙鞋，水肺用的短蛙鞋設計上為了因應重裝，太過強調瞬間推力，如有名的Scubapro jet fin，腳力允許的情況下非常適合在水肺潛水使用，但用在自由潛水就太過耗氣了

向下飛翔：還有這麼多學問阿？一般的漁民好像都沒這麼計較！

深 河：導向不一樣，如果目的是為了工作，那這些裝備似乎就不適合了，自由潛水專用的防寒衣比較不耐磨易破，因為沒有拉鍊穿脫也比較不方便，長蛙鞋有效率但轉身時總是比較礙事，種種原因，在一般的工作下也不能這麼計較。

向下飛翔：沒錯，如果只是下水弄點事情就要搞這些行頭，那就不像漁夫了。所以我現在要開始打算買裝備？

深 河：我建議你先買防寒衣，長蛙鞋緩點再買，就連夏天都需要防寒衣，所以防寒衣最需要先買，而且要確定很合身沒有拉鍊，蛙鞋的部分，不要在一剛開始迷信長蛙鞋，因為好的長蛙鞋特別昂貴，對於初學者他所能帶來的差異性很小，一剛開始我比較建議買一雙便宜的短蛙鞋，待潛水能力提升了，也真的確定自己喜歡這項運動了，再考慮投入鉅資買長蛙鞋也不遲。

向下飛翔：謝謝！我很窮，確實需要省錢。我讀過你們的討論串，我應該也會選擇在台灣訂做防寒衣吧！看你們幾個潛友反應都不錯。

向下飛翔：咖哩，我得回去了，喪禮的事情需要人手，我不能離開太久，下次聊喔！謝謝建議。

深 河：別這麼客氣，玩自由潛水的人很少，我們應當團結，讓更多人認識這項運動，你快去吧！ 下次聊！

向下飛翔：881

深 河：掰

意翔回到阿和叔的住所，看到小惠也來幫忙了，那天下午在沙灘上的對話一直都還掛在兩人的心裡，但這種場合也不便在多說什麼，只是各自忙著。小惠就窩在桌邊的角落靜靜的折著紙蓮花，意翔也在準備要燒給往生者的冥紙，做到一個段落後，小惠起身走向意翔，小聲的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意翔把小惠拉到屋外，小聲的道出：『阿和叔那天清晨下水，要幫朋友看一艘新漁船的螺旋槳，那種拼裝船的螺旋槳安裝上比較費事，角度和承軸處的防水都要很注意，新船才剛下水就出問題，所以請阿和叔下水察看，港內的海水很混濁，所以阿和叔把自己綁在船尾螺懸槳附近，豈知那艘小漁船受到鄰近漁船的擠壓，船體結構竟然破裂，船體本身有沒有蓄意偷工也是這次檢察官的調查方向，阿和叔當時在水下又和船體結構扣在一起，破裂的船體結構船尾的部分向下壓，阿叔就這樣被扣在離水面不到兩公尺的深度，不到兩公尺，唉，當時來不及調動大型起重機具，三、四分鐘的時間，阿和叔就這樣走了............』
小惠望著意翔，沒有說一句話，但內心不捨意翔的悲傷。
意翔眼神空空的望著前方，繼續說著：『就這麼剛好，扭曲的船體有些結構向上翹、有些向下壓，而阿和叔剛好扣在向下壓的部分，再加上扣具變形，事情竟然就這麼剛好！但我知道一個大家都不曉得的秘密』
小惠眼睛一亮，還沒說話，眼神中已經跑出一個好奇的大問號。
意翔微笑著說：『阿和叔他老人家，是條漢子，他憋著一口氣死去，一直到意識即將喪失的前一刻，他都冷靜的守著肺中珍貴的空氣，他一點也不害怕，一點也沒亂了手腳，這需要何等驚人的意志力，阿和叔用他的死給我上了一課！』意翔轉而望著小惠，眼眶裡盈滿了淚水，但嘴角卻是微笑著。
小惠不敢再直視他的雙眼：『原來是這樣，法醫與檢察官都不解為何他的肺部是乾燥的.........』
意翔堅定的說：『他從沒放棄，甚至昏迷了還是閉著嘴唇，這是當時他求生存唯一的方式，他面對死亡的態度，只有我這位徒弟瞭解..........』
說到這裡，意翔忍不住流下了淚水。

<<阿和叔竟意外身亡，之後釘仔與火旺會如何重新捕烏？意翔在潛水上又會有什麼樣的發展？小惠與意翔之間的情感？ 敬待第七話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