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之歌

我以為那只是一段潛水過程中的平凡體驗。
那天我在灣內回航的路上，巧遇一塊長約一百二十公分的漂流木，木身亮黃乾淨，之前在灣外遇到漂流木都會離得遠遠的，大浪的力量加上漂流木的堅硬可以輕易的將人擊昏，那天灣內海域只有小浪，突然興起捉弄漂流木的念頭， 頭一次在海上抓著漂流木，微弱的浮力令我感到吃驚，調整好角度用力推入海底，大概要好幾分鐘才會緩緩慢慢的升回海面繼續他的載浮載沈，我抱著他使勁踢蛙鞋，用最快的速度往海底俯衝，他有著流線的外型所以下潛過程並不吃力，咚，一聲古鐘似的低沈聲響遍了海底，他幾近垂直的插入海底的沙泥地裡，正鬆手放開欲欣賞這海底的孤寂枯木時，眼看著他又要緩緩上浮，我立刻環抱著他並吐盡肺中所有的空氣，靠自己的負浮力將他安穩在海底，被我們兩個這麼一攪和，身邊的海底泥層層翻湧，已經不再只是孤寂中的一截枯木，而是戰火煙硝中一座木造古寺的殘骸。無情的將他拋下，自己先回到水面換氣，看著腳底下陣陣煙硝頗為得意，忽然見到明亮的他穩穩的緩慢自煙霧中升起，太陽光化做他身上如虎斑狀的動態線條來來回回撫著這森林遺族，看著他沐浴在陽光下如有意識般輕輕移動，我的心感到很平靜。
原本以為這只是一段潛水驚奇歷程中的平凡相遇，沒想到昨夜又夢見身在海中披著閃亮虎斑紋的他，又是那一個緩緩慢慢的移動畫面。

今天一早醒來原本已經忘了夢的內容，
老婆剛醒過來即無來由的笑了兩聲：『昨晚你說夢話了！』
我詫異著：『我說了什麼？』
老婆：『你說，好美的旋律啊！』
我無言，但那個太陽光所珍惜的森林遺族，
又在我腦中優雅地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