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消毒

一個禮拜前的某一個晚上，我又犯了失眠，當時中藥已經吃完，原本以為不過一夜失眠不以為意，不料第二天嘴唇內側又開始有了異樣，對於口內長瘡我所累積的實務經驗應該達到世界權威等級，瘡口尚未形成之際憑著舌頭偵測該部位黏膜表面的粗糙度即可預知瘡傷正在成形中，到了第三天小瘡口隱然成形，那天一早我抱著惶恐又去見了中醫師，依照過去慣例只要立刻滅火應該來得及抑制瘡口的發展，但人算真不如天算，也因為醫師太過相信這是胃火造成，為了直接攻入敵人心臟他將過去主藥之一『甘露消毒丹』改以『清胃散』替之，我當下也不以為意因為清胃散裡頭黃連是主要成分之一，黃連素來大瀉胃火這我是知道的，服用此藥頭兩天，瘡口發展速度確實遲緩，但也不見復原跡象，後來實驗室工作一繁忙，小小的瘡口就在一夜之間爆開了，當我發現之際為時已晚，完全將醫師用藥處方拋在腦後，自行加重服藥劑量原本每天三包改成每日四包，追加用藥希望可以逆轉局勢孰知兵敗如山倒，直到昨日，瘡口勢力發展到了興盛點，生活豈止不便，時時刻刻心裡有句話不斷冒出：『活著，好辛苦！』。 瘡口部位剛好緊貼右側下虎牙，飲食、談話、表情無不動輒得痛，翻開嘴唇觀察瘡口不過就是徑長一公分鴨眼狀的小白花，白花周邊圍一圈紅得幾乎滲出血來的腫脹組織，這樣一個傷口如果完全置之不理至少要十天才有可能好，情況糟一點還曾經被折磨半個月之久，食物的碎片刮過傷口時那種疼痛會令人掉淚，正痛時沒辦法在餐廳裡發洩，右手緊緊握拳幾乎折斷了筷子，另一隻手掌抓咬著著椅子邊緣，像一頭發瘋似的大狗要啃下一塊椅板，但食物只要經過痛感就漸漸恢復平靜了，最令人懼怕的是，這世界上所有的菜汁和湯汁多半都是鹹的，即便不是鹹味也會酌量摻鹽，滷水自口腔壁上受重力作用緩緩淋下，從傷口上緣像隻帶刀似的蝸牛緩緩慢慢舔越傷口中心，再心不甘情不願的往傷口下方前進，那緩慢的硫酸腐蝕感幾乎燒穿了傷口，用手指頭輕撫著外側的臉頰好像指頭也著了火似的一碰到臉頰下意識就彈開了。 剛剛去見了中醫，跟他堅持主藥換回『甘露消毒丹』，回家先服了一包，按照計畫應該明天就會有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