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後記三

身邊比較熟的一些朋友在參加我的婚宴後，口徑一致的認為婚宴現場，最帥的男人是我父親，我對他們這麼說很驚訝，倒不是因為我對自己的外表多有自信，而是，我從沒想過我父親帥不帥這個問題，風吹雨淋的暗沈膚色上留著兩撇鬍子，簡單俐落的短髮與時尚搆不上邊，兩隻眼睛經常因為疲勞而佈滿血絲，離『電眼』的水準還蠻遠的，值得嘉許的是眼神中射出一種不怒而威的氣質，薄薄的嘴唇張揚著一股狠勁。

我父親最近這十年來，在脾氣方面有驚人的改變，想再看到過去的他只能在工地上了，他在工地上隨時處於噴火的狀態，雖然我貴為他的小犬，但當時在他身邊工作時也是每天照三餐被飆罵，一剛開始不習慣，分不清楚臉上潸潸滑落的是淚水還是汗水，儘管如此，我還是很欣賞這樣的領導人，運用機智善用身邊所有的資源，工人的薪資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加重開銷，重型機具每小時數千數萬元的燃燒更是攸關最後利潤的關鍵，每一項資源的調度與分配都需要精心考量，工地上所有會燒錢、耗時間、佔空間的資源都沒有被閒置的本錢，我們這班工人有時泥濘在土裡，有時浸泡在水裡，工作間若抬起頭來，經常看見父親站在煉獄般的工地上，頂著大太陽翻閱厚厚一疊藍圖，隨時按著手中的計算機，甚或有可能同時以免持聽筒與外界調度相關資源，政府工程一向限工作天數完工，工程從開始到結束除非遇到農曆過年否則絕無假日，父親鐵一般的意志推進著工程進展，陣陣叫罵與大型機械運轉聲中，原本一片荒煙漫草的野地就在這種血、汗、淚的灌溉下長出了一棟棟的水泥建築物、筆直平坦的道路、堅固的橋樑。每次完工後，我總會站在一個總攬全區的視野上驚嘆這種不可思議！

我還是不清楚父親是不是一個帥老頭，但是在我二十多年來的觀察，他在我心中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