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 很久以前 一個女人的外遇

我媽媽年輕時的職業就是理髮師,但是打從我小時候就喜歡到外面給別的理髮師剪髮,媽媽並不為了省這一點錢而強迫我,她還是會帶我到一般的理髮店,都是隨機而不固定的店,有一回,我理完髮後主動告訴媽媽:『以後我都要在這裡剪頭髮,因為我很喜歡剪頭髮的漂亮阿姨。』

她是個漂亮的女人,雖然初為人母,簡樸的裝扮,清新的氣質,宛如鄰家大姊姊般親切。現在,遠遠隔著二十多年的光陰,再回憶起她的容貌,依舊感受得到她對男人的魅力,假如,她再以當年的姿色出現在我眼前,我一樣會被迷得神魂顛倒。當年幼小的我,對男女情事並不懂,但一位小男孩對她的喜歡是單純的嗎?我不確定,因為那種非親非故的喜愛,似乎也源自於某種性賀爾蒙的推動。

媽媽順著我的意思,間隔一兩個月固定帶我上那間家庭理髮,媽媽往往將我一個人交給她,就順道去買菜,久而久之我也和她開始熟絡起來,家庭理髮客人零星,使得我們有很多時間可以對話,一些童言童語我也不記得了,但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對話,卻深刻的烙印在我心上,

她告訴我:『有一天她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旅行』

我問她有多遠,她告訴我:『遠到沒辦法回來了』

我有點緊張的說:『不可以,那我的頭髮沒人幫我剪,不就要長到地上了?』

她笑笑的說:『你會有別的漂亮阿姨幫你剪呀!』

小男孩的腦袋,一直停留在『很遠』的這個空間描述:『我覺得你是要去外太空旅行了,那阿偉(她的小孩)也要去嗎?』

她依舊笑笑的說:『我要一個人去,還是留在地球上,不是要去外太空旅行。』

今天我還記得她對我講這句話的神情,表情是微笑著,但雙眼泛著淚的光芒,只是當年的我不懂。

一直到下一次該剪髮時,我和媽媽才發覺那間家庭理髮收起來不做了,我興奮地對媽媽說:『漂亮阿姨真的去外太空旅行了!』,我們母子沒有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不過就是換間家庭理髮剪頭髮罷了。

有一天,媽媽早上從菜市場回來,略帶義憤填膺地神情,告訴了我關於她的消息:『......伊討客兄,放尪放子對人走......』

我雖然年幼,但還知道『討客兄』是怎麼一回事,聽聞這件事情令我震驚,但表面上盡量壓抑下來不讓媽媽察覺,偷偷跑回自己房間發楞了好一會兒,才漸漸走出剛受晴天霹靂的恍惚。

經過這麼多年,當年小男孩的我,如今也邁入三十大關了,有些時候我會想起她,帶著一種關心朋友的情緒,還有更多的是一種對女人的心疼,在拋家棄子自毀名聲與愛情之間,這個女人背地裡受了多少的掙扎與折磨?
選擇一生在鄉間相夫教子,經營一間家庭式理髮店,是一種比較安全平穩的人生,最後人生結局時,好歹在家族鄉里間留個好名聲,選擇為愛出走,不道德、不負責、不安全、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這簡單的道理人人都懂,但也因為人人都懂,使得外遇者的掙扎與矛盾越來越尖銳,最後,她做出選擇了,某個秋天夙冷的早晨,在臥房裡留了簡短的字條,為兒子蓋上最後一次棉被,跟婆婆說要出去買早餐,脂粉未施一如鄰家大姊的清純模樣,推開家庭理髮的玻璃門,踏入尚未散去的晨間薄霧裡,從此再沒有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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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

丫米寫道…
咖哩...你的文筆越來越好了..從你的文章裡..彷彿可以看見當時的畫面...我最近也很想寫一個第三者的故事...但不知如何開口訪問那個第三者...
咖哩寫道…
Dear 丫米

請問是上次你說被南部老婆修理的那位嗎?我也好想知道『詳情』喔!你一定要想方設法問個仔細,加油~
Claire寫道…
我喜歡這張畫及這個故事
討客兄這三個字有很明顯男女不平等的意味,一旦被罩頂,是種無形卻很嚴厲的判刑.
在那個年代,女人敢這樣做真是要有勇氣
咖哩寫道…
Dear Claire:

前兩天看到一篇新聞,中東接連著發生兩起女性攻擊『道德警察』的新聞,而且道德警察被打得很慘送醫治療了。
他們的國家竟然有一種道德規定,女性不能單獨出現在公共場所,要出現必須由家人或者有親戚關係的男性陪同,有一種非官方的警察叫做道德警察,會特別注意並盤問一些在公共場所落單或是談情說愛的女人,情節若屬實,該女會受到嚴酷的逞罰。
身在台灣的我,實在對這樣的規定不能理解,這兩則新聞似乎反應了不管世界上那一個國家或文明,隱隱約約先後地走在同一個潮流裡,只不過相較於台灣,他們的兩性平等之路恐怕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J.T CAIRNS寫道…
我之前有一篇騙局或真相,稍微有說到honour killing這件事情

http://jonathaninoz.blogspot.com/2009/08/norma-khouriforbidden-love.html
我只能說,就算我了解這種文化存在的背景,但是那是一個我永遠難以真正去體會(甚至不想去體會)的環境...

阿牛一直認為一個人的行為不該被主流多數人制定的所謂”社會道德”可以約束的...雖然我知道說這句話很危險
(也許我是受到所謂”道德”束縛太久所以有這種心態吧!?)
咖哩寫道…
Dear J.T

因為平日工作的關係,我很容易在觀念上推翻之前的想法,相較於其他領域在科學之下,觀念上的徹底顛覆是大家蠻能接受的事情,人與人之間的事情更是沒有一定的對錯標準,所以我不太會去清楚明白的說這是對的而那是錯的,往往因為這樣和一些比較『傳統的人』有溝通上的困難,但溝通困難不會讓我感到痛苦,真正讓我難受的是,我可以理解對方為何會有這樣的傳統(根深蒂固)思維,可是卻沒辦法讓對方了解那種思維其實只是一種方式之一,跳脫那種框架後,還可以有很多種面向看同一件事情。

我們有很多傳統是我個人欣賞的,這是為什麼我只喜歡和重情重義的人在一起,一旦遇到不重情義的人,表面上我不與他們來往,但私底下,我可以理解這是大環境功利洪流中,為求生存所使然,對他們自然也不會有太多負面的批評。
要一個大腦沒有被徹底轟炸過的人(受科學教育的好處之一),暫時性的放棄自己原先的思維,似乎是一件困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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