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古屋一日晴

晚上，我又進入隱身在名古屋市，巷子內的一間小壽司老店。我很喜歡這種傳統的壽司店，是每次到日本都不可錯過的。進入店裡，客人不是選擇坐在一旁的榻榻米上，就是坐在壽司師傅面前的吧台。門口沒有給觀光客參考的食物模型，菜單也只是釘掛在師傅身後牆上，用毛筆寫著日文的一排老舊木板片。這種非常純正的日本血統，深深吸引我每到一座日本城市，就列為努力尋找的頭要『景點』。

進入每次開啟都會從轉軸發出長長一聲『依依.......歐』的木門，擋在玄關的是一片布簾，上面畫著濃厚日本風格的藍色濤浪，每次只要一撥開布簾，裡面兩位壽司師傅和一位負責接待的女侍就會用力齊聲吆喝，那種撲面而來的氣勢，總是讓客人還沒坐下，就忍不住先點酒，冰鎮的啤酒或是溫熱的清酒。
昨天，第一次找到這間店，負責外場的年長女士安排我坐在吧台的正中間，完全不懂日文，要在這個沒有任何食物圖片的壽司店裡店菜，也不成問題，先點一組壽司套餐，至於怎麼發現菜單上哪個是壽司套餐，只要看他的價格是其他木板片上所標示的十倍，就差不多沒錯了。吃套餐的過程中，如果發現自己特愛的口味，和師傅比手畫腳一下就可以加點，另外，直接對冰箱的玻璃罩找感興趣的食材指指點點，也是一招。

這天晚上，我又再次的走進這間不知道店名的壽司店，布簾翻開的剎那，不是那個熟悉的吆喝聲，師傅和招待婆婆皺著眉頭直說『抱歉』，一間小店裡每個位子都坐滿了，客人抽著煙喝著酒，所有可以放食物的檯面上都是一片狼藉，我好想加入這氣氛，但既然挪不出位子，也不好難為店家，正要轉頭離去時，被婆婆拉住了手臂，他衝到我前面幫我開門，有點著急地指向下一條巷子的黑暗深處，口中不斷的念著日語：『zushi、zushi、zushi....』，我不是很確定她的意思，就在我不斷點頭想要離去之際，那個巷子裡正好走出來一位婦人，婆婆突然放心似的要我『稍待一下』（這句日語我聽得懂）。
在外頭站了兩、三分鐘，就在我想離去之際，剛剛那位婦人提著一袋食材出來了，她笑笑的對我說日語，拉了一下我的袖口，示意跟著她走。
這個時候，我才注意到她的容貌，年紀很大，約莫六十歲以上，身形清瘦嬌小，在路燈的照明下卻有一張美麗的臉龐，尤其在這黑夜下的笑容，很難讓我去注意到她的年紀，我們曾經嘗試溝通幾次，但語言不通，最後都變成各說各話然後以微笑作結，乾脆什麼都不說了，她只是不時地轉頭過來對我微笑。
對於一位年紀這麼大的婦人來說，我心頭上滋長的一個想法是很奇特的：『她很美、很優雅』。假如我老婆也到了她現在這個年紀，大概也只能比她好看百分之十。
我曾經欠身想主動幫她提東西，但是被她拒絕了，我就像是看到年輕女孩手中提著東西時，所產生的一種反射性動作。

她引領我走到她的壽司店，有著比較新的裝潢，整潔度自然比上一間老店要來得清爽，裡面的客人稀稀落落，是一處很幽靜的地方。這是我留在日本的最後一個夜晚，除了吃壽司和生魚片，我還想喝點比較不一樣的酒，轉身對站在身後的她微笑，試著模仿日本男人壓著喉嚨講話的音調：『SAKE』，這是我們唯一透過口語完成的溝通。

那是一壺非常溫暖的清酒。


這次到日本是公差性質，所以幾乎沒有到飯店以外的地方觀光，幾天下來，只有花半小時在附近的鐵塔做攝影，所以絕大部分的鏡頭，都是以GoPro從住宿的房間窗戶攝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