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字

最近妻子帶小孩回老家住幾天，我一個人在台北過著假獨身生活，偶爾來一下挺不錯的，再次回味一整晚面對自己的感受。

自從小孩學會走路後，我就很少練習書法了，至少荒廢兩、三個月了吧！原本我始終保持濕潤的硯，如今墨堂上已經鋪了一層灰。平日小孩在家，深怕寫字時小孩一個好奇心衝過來發揮，還沒舞文就弄了滿身的墨，小伙子若把自己搞得一身黑，那老婆對我的臉色恐怕就更黑了。如今一個人獨居了幾天，每天晚上一回到家，最急迫的事情就是磨墨寫字，對於久未能享受寫字的樂趣，我實在感到巨大的飢餓。

我這只端硯似乎是有靈性的，頭兩天的墨很難磨，磨的時候有不正常的阻澀感，噴濺的胸口滿佈星狀墨點，也或許是因為我的急躁性子，或是硯石在懲罰我太久沒有習字，一直到第四天，磨起墨來變得非常的平順，三兩下就進入發墨狀態，磨的過程平滑且幾近無聲，墨如黑夜裡的花香陣陣撲鼻而來，又像是打禪的人聞到了線香，內心也就放鬆了一半。究竟是我馴伏了一塊溪石，抑或是這塊厚實的溪石再次降伏了我胸中肆虐的急躁？這不得而知，確確實實的感受是寫字帶給內心深度的平靜。

我的書法完全是自己胡亂摸索的，表面上是因為我實在排不出固定的時間拜師學藝，實際上，我也不是很在乎自己進步的速度，即便是誤入歧途甚而走火入魔，都是欣然接受的，因為我享受的是寫字的過程，單單說『橫畫』好了，即便如我一芥門外漢，都可以從自己的一筆橫畫的書寫中得到平靜與舒坦，由獸毛所組成的筆尖輕輕撫過柔軟的紙面，運筆的同時，內心裡再細微的一點皺摺也給熨平了。即便很享受這筆純淨的橫畫，但我還是無法從橫畫中，體會古人所說的：橫畫如千里陣雲，隱隱然其實有形！

筆陣圖裡對各種筆劃都有非常形象化的描述，不只是橫畫，任何一筆紙面上的塗抹，都包含著強勁的氣勢與深度的空間，那不單單是躍然於紙上，而是勃發於內心的感受裡。底下我將古人的筆陣圖敘述分享給大家：

橫畫：如千里陣雲，隱隱然其實有形。

點：如高峰墜石，磕磕然實如崩也。

撇：陸斷犀象。

折：百鈞弩發。
豎：萬歲枯藤。

捺：崩浪雷奔

橫折彎鉤：勁弩筋節

我期許自己有一天，可以在短促的一生中體會古人這樣深的意境，但希望那一天不要來得太早，好讓我從容不迫地匍匐於這條美麗的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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