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藥

最近我的小孩感冒，因為併發支氣管炎，所以住進醫院好幾天。雖然他生病，但活動力一直都很不錯，也還是像以前一樣調皮，剛開始一兩次使用餵藥器，還算能成功迫使他服藥，大約從第三次開始，這小子就掌握到訣竅了，即便我們已經買了架上最昂貴的餵藥器（其實應該說是灌藥器），但他還是有辦法從喉嚨的深處將藥水排出，這小子拒斥西藥的毅力，不得不稱讚其有乃父之風。後來，他的媽媽陪他住院時，在護士的教導下，學會了更強的灌藥技巧，這小子才乖乖就範，順利的走完抗生素與類固醇的療程，而病情也才因此有了起色。

孩子，爸爸完全明白你的感受，暗地裡也很支持你的作法。

這讓我回憶起，自己小時候那段既悲慘又雄壯的抗拒西藥革命史，你的體內留著我的血液，在你六個月大時，我已經預見了當年我的那段歷史即將重演。當我還小時，在家裡也是被媽媽逼著吃藥，她絕對會緊盯著我服下所有的藥，有一回她犯了錯，她竟然讓我帶著藥上學，當時還是幼稚園大班，早上出門前看我服完藥後，將藥袋交給我的同時，還叮嚀我請幼稚園老師協助服藥，這讓我抓住了革命的契機，理想上，當天必須把僅剩的藥服完，這項操作很簡單，因為屆時藥既然已經服完，就有合理的理由讓藥袋消失，何不就讓藥袋和藥一起提前消失，這難不倒當時智商還很高的我。一整天下來，我都把藥藏在自己口袋的深處，絕對沒讓老師發現，下午午覺時間後，大伙按照慣例會到大教堂旁邊的遊戲區放風，我天衣無縫的計畫是，趁同學忙著玩各種器材，而在場的數名老師為了孩童安全，會將注意力全放在攀爬器材上的同學，就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我的那千鈞一髮之際，迅速掏出藥袋，放在大教堂外牆的牆角下，還不能亂丟喔！工工整整地擺著，即便有老師目光無意掃到，也會認為是學生為了方便遊戲，而將口袋裡的東西『暫時』掏出擺放，如果你因慌亂而隨意丟棄，那你就淺了，顯眼的白色藥袋很難不被注意到，藥袋上還有病患名稱，立刻會被老師識破，然後燙手山芋重新回到手上。就在我洋洋得意的心情下，我們結束了遊戲時間，緊接著回到室內享用點心後就是放學，有的人像我這樣等候家人接送，有的人坐娃娃車回家，在等候區的我內心非常喜悅，就像犯了重罪卻沒被法官察覺，即將要從獄中被釋放的人。媽媽騎著摩托車來了，我一走過去還來不及上前方腳踏板，媽媽立刻摸我的額頭，她狐疑地質問我，你有吃藥嗎？怎麼現在又有點發燒了？你藥袋拿出來我看？我不耐煩的回應說：『有啦！藥都吃完了，藥袋被老師拿去丟了，我們趕快回家吧！我要打電動。』，革命即將畫上完美句點的當下，竟然，從廣場後方，大教堂旁邊的遊戲區，傳來一陣槍響似的叫聲：『珈擇～你的藥藥忘了拿！』，我就在即將出獄的大門前被擊斃（你有看過空軍一號吧！就像是那個差點出獄的壞蛋一樣），當時我一定瞪大眼睛狠狠倒抽了一口氣，小時候調皮很容易挨打的我，已經忘了當時的下場，人嘛！總得學會刪除不愉快的回憶.......

一直到現在，都已經快三十歲了，要我服用西藥還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打開藥袋，平放在桌上，面對五顏六色的藥丸和一杯清水，就像日本武士切腹前，面對橫放在前方的短刀，非要在心裡好好掙扎一番不可，良久，才拾起其中一顆看起來比較友善的藥丸，將嘴巴撐到最大，食指中指就像夾著圍棋的棋子，將藥丸放置在舌頭的最深處，我從來都夢想著，可以將藥丸放到沒有味蕾細胞的最深處舌面上，放入後，趁著藥分子沿著唾液往前擴散到味蕾主區之前，仰著頭猛灌清水，如果成功，就可以幾乎不嘗到西藥的味道，如果失敗，一個藥丸子在口腔裡，和一大口清水咕嚕咕嚕的攪和在一起，並以驚人的速度溶解，噁心的味道不斷湧出，那種情形我難免會因緊張而四肢亂顫，再加上緊張的情緒，偏偏在這個時候就是打不開那該死的喉嚨。一包藥五六顆藥丸，吃下來往往都要十到十五分鐘。

所以說，我是一個非常注重傳統的人，現在的我是無論如何都不吃西藥了，有病或身體不適就往中醫診所跑，吃西藥是一種瀕死過程，吃中藥卻是一種愜意的享受，就像現代人利用午後時光，進星巴克品嚐咖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