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水幻覺

從海底上升的過程中，自由潛水者應當微收下顎水平直視前方，而不是向上或向下看，水平直視可以保持頭肩的流線形進而減低水阻，阻力小自然上升所花的力氣就小，氧氣的消耗量當然也就低了些。

以上是理論，平時潛水我完全不把這些事情放在心裡，我偏偏喜歡望海底又看海面。通常我在上升的初階段，會先看著正下方的海底，欣賞因為踢蹼而捲起的塵土，或者觀察剛剛還一起趴在身邊的魚類做何反應，一直到砂底波紋隱沒在能見度的邊緣，轉而仰頭欣賞海面，海底幽暗而海面則亮度顯得刺眼，從海裡透過波浪的折射欣賞藍天白雲就像超大幅的油畫天空。

昨天海水溫度依然保持在二十一度，看來今年最冷的海水溫度已經過了（豆腐岬全年最低溫19度），浪況比上回還差些大約中浪等級，能見度也稍差大約七米。
海況尚可因此我還是在夢幻之牆一帶潛水，就在某一次上升的過程中，我依然保持著仰看海面的壞習慣，但這回很怪異，透過海面看到堤頂上竟有個人形，水面波動扭曲著影像，一時還很不確定，出水面後才確定是個頭髮斑白帶著墨鏡的老人家，墨鏡下是張微笑的表情，我第一時間有點不敢置信，因為這一帶屬於蘇澳港最外側的堤坊，規定上是不允許一般人進入的。

因為不可置信，所以我故意拖延時間，緩緩摘下面鏡，確定那真是個人，回報以微笑：『你是要釣魚嗎？』
他先是點點頭，接著笑笑的不知道對我說了些什麼（各位朋友呀！自由潛水的防寒衣連著緊身的頭套，耳朵都被頭套完整包覆，你們要講話一定要大聲喊，否則很難聽得清楚。）
我手指比著海面下的方向：『斤害～今天下面攏空空！』
他微笑著再點了頭，轉身就離開了。

一直到他身影消失在堤頂上，我心理還是充滿著不真實感，這可是夢幻之牆耶！有個人站在牆頂上，你說這還夢幻嗎？怎麼會在這裡遇見人類呢？

潛水中我經常會有些幻覺，而且我對這樣的現象也非常習慣，潛水中的幻覺是可以科學性分析的。
先說視覺好了，因為潛水人配戴面鏡所以視野角度比起陸地上小很多，初學潛水時我配戴透明裙邊的面鏡，視覺邊緣時常出現許多光影飛掠，對於初接觸潛水的我產生不少的驚嚇，但其實那也不過就是透明裙邊折射海波浪、魚群、呼吸管影子等等的光影變化，現在換成黑色面鏡具有不透光的裙邊，這種幻影的干擾就少一點了。
聽覺方面就更容易解釋了，海底並非寂靜無聲，如果你靜下心裡仔細聽還蠻熱鬧的，因為聲音在海裡可以傳得非常遠，所以會有些不可思議的聲響在海底迴盪著，我常仰躺在海底的沙地平台上靜下心來傾聽，每次都會聽到的是船的引擎聲，運氣好可以聽到大船的鳴笛聲，取下頭套可以聽得更仔細，會有許多窸窸窣窣的聲音，我猜那是魚群在啃囓著礁石吧，也曾經聽到馬路上大卡車來來去去，還有更多的是猜也猜不透來源的各種聲響。

這回還真是頭一遭，在海面以上的空間產生這種類似的錯覺感。

回程路上，機車經過跨港大橋時，回頭看見蘇澳港防波堤上坐著幾名垂釣的釣客，大約是某釣魚協會又申請進港區釣魚，因此剛剛那一段神奇的偶遇大概是真的吧！停在路口等紅綠燈時，我又再想那位釣魚的伯伯，他會不會也正在懷疑著我的存在？剛剛找釣點時站在堤防上望著外海，怎麼突然海裡會冒出一個人呢？現在也不是夏天？他又沒帶氣瓶？南堤平時有管制怎麼下海的呢？堤防有兩樓高他潛完水該怎麼爬上來？那傢伙還操台語，可是好像又聽不懂我的語言，一會兒又鑽回海裡......

唉～真是周公夢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