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海底黃金城

今天浪況非常的平，夢幻之牆南側的海面大概只有十公分的浪高，北側稍微有點浪，但浪高也只有三十公分上下，躺在海面上非常宜人舒適。能見度雖然不是頂級，但十到十一米的能見度在豆腐岬也已經算是不錯的了，海水溫度比我想像中低些，從海面到十八、九米的底（今早乾潮）都是均勻的二十六度。

潛伴是新手，但不是上次你們在影片中看到的那位，今天這位新認識的潛伴是一位國小老師，本身有基本的水肺經驗，因為他也住在宜蘭，說不定日後有機會成為固定的潛伴。

我要先講今天的小意外，這個意外就是我的GoPro平光潛水殼漏水了！（eyeofmine）
這算是小意外嗎？如果是平日，這是晴天霹靂的噩耗，但對今天稍後登場的潛水感受而言，我不太把GoPro潛水殼漏水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我當時在水面上發現鏡頭邊緣有詭異的線條，隨著我搖晃和拍打攝影機，這個線條還會移動，糗了！這分明是水，我當時還想要硬著頭皮繼續拍，所以做了一個十三米的深度測試，一下到深處滯底幾十秒後，『這條線』開始往我的GoPro主機進攻，情形相當不妙，我在海底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今天不用拍了！
從海底火速衝回水面，將GoPro HD電源關閉，並且透過章魚腳架綁在水面以上的乾燥消波塊，目前確定機子沒有碰到水，所以嚴格來說是損失了一個平光鏡潛水殼。

沿著夢幻之牆下潛了幾次，我暗自決定要回到『海底黃金城』，上次拜訪座落在海底的這片遺跡，是在二零零九年的八月底，當時一別，至今竟然已經超過兩年了。由於海底黃金城的地勢比較險要，除非海況很好，否則我不願意冒險去打擾那片美麗的區域。

說是遺跡，其實是蘇澳港在海底的一部分工事，猛一看會以為是大型油輪的沉船殘骸，因為一格一格田字狀結構像極了甲板下的船艙隔間，每個格子長、寬、及深皆大約五米，圍牆已經破裂甚至露出部分的鋼筋。
在海底遇見結構物，是一件非常奇幻的感受，我記得第一次無意間在海底巧遇這片遺跡時，興奮得要將搏動的心臟從嘴裡吐出來。上次拜訪時，我想將這份具有探險性質的發現，留作日後多次潛水的反覆體驗，所以當時故意不看完全貌，有所保留給下次潛水，沒想到這一保留，就兩年沒機會再回到這座海底黃金城了。
這裡生機盎然，我在各處的城牆底座，發現魚窟，偶爾甚至可以見到體長達六十公分以上的魚，這些魚和夢幻之牆那邊的族群類似，對我都很和善，與我靠得很近，也陪著我拜訪一格又一格奇形怪狀的結構。
當我站在結構底部，四面既凋零且古老的高牆包圍著我，宛如被囚禁在一座無窗的古牢房裡，周身環繞的珊瑚礁魚類繽紛點綴，卻又妝點出嘉年華氣氛的一種衝突美感。
無窗，所以我的視線只好往上望去，天空中的太陽，發出刺眼強烈的白光，將牆頂邊緣的鋼筋背光襯映成邪惡的純黑色，幾根變形的鋼筋張牙舞爪地向海面抓去，是某種海怪即將出世前的爪牙。深度十五米以上的海底，已經看不清楚水面動態的波光，太陽光彷彿是從古世紀以來，就自太空中直射這個座海底城，強光逼得我無法直視，低頭恰好看見腳邊有一支小章魚，蹲下去正想逗弄她時，原本明亮的古牢竟然被一片黑影覆蓋，不是徹底地失去照明，而是像在大松樹底下，地面上針葉影與日光的交錯疊影。對這片身後突如其來的大黑影，我還來不及感到懼怕，就下意識的猛然轉頭想找回剛剛逼人眼目的溫暖陽光，眼前的景象，使一位不該在水面下張開嘴巴的自由潛者，口腔裡衝入了冰涼的海水，那是數以百計的金梭魚群！陽光很努力地才能從密集的魚體縫隙中穿射而出，這是我在豆腐岬見過關於生命的最壯麗的一場畫面，驚心動魄。

可惜我的潛伴就在不遠處的『水面』，我事後問他，他甚至沒有見到梭魚群，而我的攝影機還在某處消波塊上罰站著。在我心底有一份關於夢幻之牆的迷信又被憶起，夢幻之牆的美是屬於精誠者。難道，海底黃金城也是需要這樣反覆地以誠意叩關才能一窺其美？
我從來不曾帶了潛伴，而能在像今天這樣不錯的海況下抵達夢幻之牆，是不是今天，這片海域的神已經做出讓步？所以一到夢幻之牆後，我的GoPro才開始進水，攝影上網分享是被拒絕的。而我今天一個人獨自的感動，已經是海神最大可能的賜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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